台灣的清晨撥了通電話到店裡,跟老爸說聲父親節快樂。聽到電話那頭快要天亮的台北味道,跟店裡傳來的碗盤聲響。他笑說這週小姑姑跟老姐都特地帶蛋糕回家, 結果一周吃了兩個蛋糕真是神經病。我們家就是這樣,無論大小節日,總要有那種老式的鮮奶油蛋糕,又甜又膩,但就是有種懷舊的歡喜氣氛在。無論每次都吃不完 要冰冰箱冰到硬到掉到地上不會散開,依舊還是要有這種蛋糕。老爸去年滿六十歲了,時間過得好快。想來他那個年代的人真的好辛苦,鄉下小孩自己來到台北打拼,他是長子,不但要養活我們家四人,整個大家族的生計也在他肩上。我們現在的很多選擇,在他們那個年代是不存在的。我記得小學三四年級時,老爸買了家裡第一台任天堂紅白機,結果反而是他天天打,我們還必須跟他搶電動玩。之後又陸續買了SEGA、超任、PS、PSII等等。家裡的電動都是他一手包辦。他現在也學會用iMAC上網了,也整天聽KKBOX。自從我出國後,我們都會定期skype,他跟我聊台北房價,我跟他說歐洲政治,他關心我將來的出路,我也擔心他退休後的生活。總是記得以前上學前到店裡拿他親手做的飯團蛋當早餐,誰能那麼常吃父親做的早餐呢?我爸每次都虧我媽說,他的手藝好到不行,只是他不下廚而已。爸爸做的早餐,媽媽做的晚餐,這是我懷念的簡單幸福。
Foton Posts
昨晚去聽了吸血鬼週末演唱會。暖場的是三姐妹花樂團Haim,力量十足。大姐Este是Bass手,還當場跟台下猛男調情起來。暖場結束後出去抽根煙,一轉身就看到The East導演站在我後頭,果然是來捧弟弟的場。Vampire Weekend開始唱後,大家都亂跳起來,場中央還有人帶氣球吹泡泡(我怎沒想到這招)。演唱幾乎一個半小時沒停歇,頂多說幾句”你們是德國最好的聽眾之類的”,大概唱了二十首歌左右,真的是好聽。前頭的兩個異男打扮得像gogo boy大跳豔舞還不斷跟女友親嘴。旁邊的大叔不斷拿著iPhone自拍,閃光不停。後頭淡定的文青情侶則是節制地隨音樂擺動,一直有走錯場子的錯覺。後方一群義工忙著請大家捐啤酒退瓶費來支持乾淨水源(雖然我也捐了,但這關係是?)場子幾乎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他們那個世代,真的是看不出誰是誰不是gay(無論是穿著舞姿談話),我想大概對於性別平權是件好事吧?吸血鬼世代,那個Edward與Bella愛得死去活來的人獸戀真的不是我的世代。但是,誰在乎呢?熱血才是夏日唯一的救贖。
昨晚看的第一部片是法國片摔角女王(Les Reines du ring,Wrestling Queens),讓我從頭笑到尾,腹肌都練出來了。故事講的是一個剛出獄的單親媽媽在超級市場找了一份工作,為了要挽回跟少年兒子的關係,她開始去學兒子最喜歡的摔角並且慫恿在超市一起工作的姐妹們加入。 摔角給了這些女人一種既是象徵也是實質上的力量,一個是想證明對兒子的愛,一個是想證明沒有混賬老公也可以過得很好,另一個是想證明自己還有能力愛人,最 後一個是想證明自己本來就是與眾不同。真的好看。
好喜歡蔡珠兒,當今華人世界寫吃的,沒人寫得過她。
我以為,優秀的城市,應該是洋蔥和鑽石的混合體,它像洋蔥層層交疊,剝取玩味不盡(縱然讓你掉淚),又像鑽石切割渾當,有各種角度面向,能折閃出千變萬化的顏彩晶光(縱然讓你眼花)。
薛寶釵自小有喘嗽之症,病因「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後來有個和尚開了這藥方,要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 蕊,四樣花蕊各十二兩,在次年春分曬乾。又需雨水這日的雨水、白露的露水、霜降的霜、小雪的雪,以上四水各十二錢,與蜂蜜白糖調勻了,和花蕊揉成龍眼大的 藥丸,盛入舊瓷罈,埋在花根底,發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一錢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冷香丸」正如《紅樓夢》其他詩文,暗伏批讖,有高度的隱喻象徵,十二比例影射「金陵十二釵」,也是圓滿完整的生命歷程;四季節氣意味「世態炎涼」,而蜂 蜜白糖是甘,黃柏煎湯是苦,合起來就是「歷盡炎涼,深知甘苦」。至於「冷香」二字,自然指寶釵的性情,她克己復禮,圓融莊重,洞明世情,「會做人,很大 方」,是書中最完美的女性,但也最壓抑最沒個性,精明世故,深沉冷靜,「熱毒」與「冷香」,象徵天性與修為,精神與俗世的永恆掙扎。所以這丸只有她吃到 了,其他人,包括你我都沒分。
最近一週,”聽”完了一本書,是個很特別的經驗。無意間發現德國之聲的中文版居然有張戎的有聲書,就在睡前,閒暇時間把它給聽完了。作者用三代中國女人勾劃出中國這百年來的人民動盪與心酸。同樣是以女性作者回顧歷史,張戎選擇女人的視角,而龍應台的大江大海則用男人的視角,刻畫出不同的風景,但張顯比龍深刻許多(怎麼沒有人做兩書的文本比較?)。全書不帶煽情,生動刻畫那個時代的人民苦難與政治荒謬。 我想不管台灣與中國以後的路怎麼走,我們都要強迫自己回頭去看那段歷史。你不去給228、白色恐怖一個交代,你不去釐清大躍進飢荒與文革的責任,前頭的路再怎麼走也都是跌跌撞撞,更有可能會重蹈覆轍。然後更別談什麼六四真相了。 我覺得這本書值得推薦。
天氣比南德好的一日,去杜塞看了Wolfgang Tillmans的攝影展和Julius Bissier的畫展,好喜歡Julius。回家的路上碰見兔媽媽帶著二隻兔崽子在覓食,東奔西跑。抬頭看天上有隻老鷹帶著小鷹練習飛翔,小鷹努力拍動翅 膀跟在後頭。春天真的是充滿父母愛的季節。但一轉身就看見兩個幼兒獨自在車裡呼呼大睡…只好在附近唱片行買了一張二歐的Flashdance黑膠。昨天聽到以前博班人很好的袐書小姐Gabi過世消息,心中百感交集。記得以前剛到德國人生地不熟,她的幫忙總讓人感到溫暖。人生就是這樣,揮揮衣袖,其實什麼都帶不 走。耳邊聽著Irene Cara的what a feeling,我想這是她那個年代的歌曲。 First when there’s nothing But a slow…
豔陽高照,同事邀約去河邊烤肉,但因為要趕去看影展,所以只吃到了烤香蕉。看到滿滿的人肉在岸邊烤著,也算是達到目的了。為期一周的紀錄片影展 (DOK.fest)昨天開始,所以晚上就去看了兩部。第一部是希臘牧羊人的紀錄片(To the Wolf),影像風格結合了Theo Angelopoulos和Abbas Kiarostami,晦暗深厚。說的是物質上的貧困與最後精神上的瘋狂。結局很震撼,讓我想起2010年拿到柏林金熊的土耳其導演Semih Kaplanoğlu。那屆的評審團主席,是我很喜歡的德國導演Werner Herzog,剛好這次的紀錄片影展,他就是主題導演,有六七部關於他的劇情長片與紀錄片。看第二部片時,坐我旁邊的大媽問我是不是慕尼黑電影學院的學生,讓我想起我年輕時也是個跑影展青年。
已經連續三年的春天,都到法國Bourgogne林中的小屋度過一些日子。我很喜歡這邊的景色,無止盡的小山丘沿著公路向遠處排去,雲的影子在草地上追逐著成群的白牛與農舍。每個轉彎都是大片揮灑的青綠,與相間其中的油菜花田,黃的耀眼。每個路過的小鎮都有其無法掩飾的頹圮與衰落,那是農村人口外流與老化的哀歌。但這裡土地的根如此深厚,即便要毀壞,也不是片刻可以達成的。於是,時間在這裡,像是被隱藏的維度,緩緩作用。
記得以前小時候,還沒上幼稚園時。那時我的作息非常混亂,常常凌晨四五點就爬起來,看我媽磨豆漿,看我爸揉麵團,自己一個人在店裡闖進闖出。我印象很深的是,每天大概五點時,就會有一個很美的阿姨來吃早餐。小時候不懂事,長大後才了解她應該是在酒店上班,然後清晨下班後來吃東西的。那位阿姨對我很好(可能因為本人小時候長得很討喜),她每次吃東西,都會從隔壁再多點一盤滷豆腐給我吃(一大早吃滷豆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神奇但又美味的事),我媽最後還讓我認她當乾媽。後來開始上幼稚園作息變得比較正常,我再也沒有遇見這位乾媽,永遠不知道她背後的故事。每次想起這段往事,仿佛還可以聞到那清晨的豆腐香氣和她身上濃郁的香味。但她的臉孔永遠跟台北清晨的街道一樣,在太陽升起前慢慢模糊掉。
里斯本很迷人,他的迷人之處在於城市裡充斥著巨大的衝突,卻又不急不徐地緩緩前行。佈滿全城的碎石地磚、懷舊街車。但每個街頭轉角,都看見頹敗,像是一轉身,兩種風景便交疊在一起。蒼涼華麗,沒落貴族。總不免讓人看得心驚,想得心酸。里斯本有種安靜,無論在大街上或地鐵裡。那是種不願驚動打擾別人的氣氛,好像一出了聲,便有種承認傾頹的尷尬。我爬上一座小山丘眺望城市,教堂前的露天咖啡滿滿都是年輕人,老人則多半坐在旁邊公園的板凳上。我沿著旁邊的階梯下山,碰到兩個男子在注射毒品。里斯本就是這樣趁你不注意,用現實賞你一巴掌。但他依舊迷人地在古老修道院裡放著詩人的骨骸。葡式蛋塔也不錯吃,但相較於這種將外皮炸得酥脆的蛋塔,其實KFC的也蠻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