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上十點踏出柏林家門算起,直到週三下午兩點走進台北防疫旅館,整整四十六小時,柏林倫敦赫爾辛基首爾台北,五個機場四段航程,飛得人花容失色魂飛魄散。坐在電腦前吃著旅館提供的摩斯早餐,有那麼一瞬間讓人意識到,終於回來了。又像是為了要double check,整棟大樓開始搖晃起來。
Foton Posts
早起跑步,跑完剛好接著看日環食轉播,直視太陽不怕瞎眼。上帝的呼拉圈像是2020的一個啟示,圈內圈外都不知道是誰套住了誰。想起昨天做了個詭夢。夢到坐船去一個古墓探險,大雨滂礡,然後恐嚇學弟借傘一定要還,不然原主要是有個萬一,會死不瞑目地回來索取。學弟拿著從學長那借來的白傘到處晃蕩,結果沒想到隔天學長就死了。外頭一樣傾盆大雨,我們濕淋淋地下了古墓,我覺得抱小孩走路手好痠。但哪來的小孩?我就嚇醒了。
夏日逼近,萬丈陽光照耀你我,大疫過後,就是大吃特吃,怕過了這村就沒了那店。在午後的樹下吹風吃和風料理,在清晨的街頭吃法國人做的韓式煎餅,在越南餐廳嚐刈包漢堡,在中國餐廳吃夫妻肺片。疫情經濟依舊火熱,在街頭看到疫情療癒瑜伽課程,KARUNA WIR US,德式幽默。KARUNA就是梵文的慈悲,WIR就是德文的我們,然後加上英文的我們US。玩的就是Corona Virus的諧音,因為德文Virus發音很像WIR US。想到剛來德國時,覺得德國人幽默感很極端,一種是像英美那種雙關詼諧,另一種就是台灣的鐵獅玉玲瓏,但都比別人難笑一半。德國人一般就只有兩種狀態,一是正經八百,另一種就是整個放飛,quantized到不行。
家裡附近每週六都會有封街小市集,就是賣一些蔬果手作小吃咖啡等等,相當受歡迎。今天發現居然有日本人在賣大阪燒,一份五歐還算可以。以前小時候很愛士林夜市的台式大阪燒,就是蔬菜蛋液加上美乃滋和醬油膏的組合,大概四十台票。直到去年在大阪時,才吃到真正的大阪燒。那是一間在巷弄中的兩層樓小食堂。木頭的樓梯跟老式桌椅,一樓是吧台區。我坐在二樓的窗邊,可以看到樓下景色。大阪燒是放在石板上出餐,有種古樸的氣氛。除了醬油比台式的稍鹹一點,的確美味。跟臉一樣大的燒,吃完差不多飽到喉結。隔壁坐了一對日本年輕情侶,靜靜地一起分食感覺很浪漫,好像愛情的滋味就該像大阪燒一樣,甜甜鹹鹹半生不熟,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一份燒加上啤酒大概日圓一千多。沒想到吃完後去逛街,又在路邊吃了一份章魚燒,整個無法抗拒任何燒食。
將近三個月沒進市中心,一日跟朋友約在中國餐廳吃飯,三十年老店,走的是宮殿風,石獅盆竹,小橋樓閣,有點驚悚。座位不到半滿,菜色調味適中,至少不是蛋少鹹人如無兩人耳。飯後到河邊散步,彎月高掛,異常安靜,有月有竹柏卻讓人感覺真正的風暴正在逼近。想到最近蘇東坡靈魂說吵得沸沸揚揚。以前國中國文老師超愛蘇軾,直說想嫁給他,那才是真正的靈肉合一,東坡肉畢竟還是吃得到。當然讀蘇軾有讀蘇軾的樂趣,大家知道他深愛妻子,所以妻子過世他能寫下「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也許國中生早戀被甩時能有類似共鳴。但我寧願多點淫詞艷曲少點道德教化,古文白話都應如此。
連放四天,找不到特別的理由出門,就呆在家裡整理以前的筆記電子檔。年輕時因為記憶力很差,習慣寫點日記,免得將來忘記。現在就只是懶惰,記憶力還是差,想必是看開了。隨便瀏覽,果然大部分都忘記。翻到一篇十四年前在咖啡廳聽到的詭異對話,那天早上我在看書,店裡頭人很少,突然聽到隔壁桌聊天超大聲,原來是櫃台小弟跟他朋友坐我旁邊聊天。他朋友說他昨天屁痛去看醫生,屁股上面長了一個囊,醫生建議當下立刻馬上切除。雖然是個小手術,但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半推半就上了手術台,醫生問要不要打麻醉,他想說應該不用吧就沒打。結果出乎意料之外地痛,痛到眼淚都流出來,喊叫聲音之淒厲嚇到許多人。結束後還挺怨恨那位醫生,也覺得自己屁股白白被看了。旁邊那位服務生小弟接著答腔,說他有一次打手槍打到起水泡(!?),也想去看醫生,不過還好後來沒去,不然一定會被刺破,一樣杯具。我那時候的眉批是,擠破東西的確是人類無法控制的天性但也是一種很療癒的過程,只是一大早來看書聽到如此私人秘辛,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當年的文青正在讀薩伊德的《格格不入》,沒想到是在享受旁聽他人之痛苦的快樂。
聽說人間有新版,但世界末的華麗虛無還是比較對我的胃口,勵志雞湯畢竟又貴又難喝。我不忍心再欺哄,但願你聽得懂(佚名)。天氣大好,有種疫情早已遠離的錯覺,餐廳陸陸續續可以內用了。雖然桌子都擺出來,但食客還是稀稀疏疏。每天都呆在家,吃食的重要性早已提上日程,每回出外買菜,都像是進香踩點。先去亞洲超市搜刮煙燻豆腐芋頭麻糬跟泡麵醬料,接著再去法國超市挑選麵包乳酪啤酒零食,最後德國超市就隨便。Sriracha去年推出美乃滋口味的辣醬馬上變成我的最愛,微甜小辣虛無飄渺,果然就是我的菜,只是疫情期間無法拿來測試每日健康狀況而已。
封鎖前剛好剪了回頭髮,兩個月過去,從寧彩臣變歉女優魂,毛茸茸地令人心煩氣躁。趁著八大行業終於開門,衝去求個俐落,順便採補些亞洲食品。身為芋頭抹茶豬血糕控,能吃到豬血糕就覺得一整天都值得了。蔡英文在你管上推銷台灣芋頭,強調芋頭還可以煮火鍋,真的是正確的打開方式。我贊成直接寫進憲法裡,沒有韭蒿共食,只有一邊一鍋。
一直看不懂羅志祥跟周美青怎麼了,現在不是疫情重要嗎?管人家打架打炮癡心錯付真的時間太多,都要世界末日了,大家也太鹹。最近紐時的文章〈一個失去美國領導的西方世界〉說的是西方中產知識份子幻想的破滅,歸結於三無,中國領導的無能,美國領導的無常,歐盟領導的無人。當然還可以加上一般民眾的無力。格局未定,你我都是代價;盛世落幕,沒有人不是螻蟻。所以一頭栽進動森,虛幻永遠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