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murmur

2016-02-05 / / murmur

匆匆去了台灣一回,投票兼探親,回來不打幾個字交個報告壓力很大。但兩年沒回台,那些能說的,那些說不出口的,豈是隻言片語就能打發的。能寫下來的,能翻過去的,難道就翻得過時間,翻得過記憶?

記得剛下飛機,當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駛,那烏雲壓得低,盤旋在一片密集恐慌的住宅高樓上,令人喘不過氣。像是恐怖片的開頭,大樓都是墓碑,而山丘裡藏著乾屍,好重的鬼氣。台北市景似乎依舊,卻又面目全非。離開太久,原來的熟悉漸漸被陌生取代,加上獵奇,使歸人都成了旅人。從來不是失根凋零的花,而只是那漂浮的布袋蓮,開不出驚豔。迷路,不斷在城市裡迷路。那鉅細彌遺的指標成了阻礙,往東南往西北都抽象了起來。回家成了鄉巴佬進城,路人說著一句句我無法快速理解的咒語,去冰少糖不要袋子,今晚北車小七見,有效去除PM2.5,水洗耶加雪菲小姐我要載具。妖怪鬼魅,口罩安全帽。

2016-01-03 / / murmur

一年的結尾總是令人焦慮,因為只要一回頭,就會發現好多事情沒有達成,厭惡自己不夠努力。那本一直無法看完的小說,那些一直寄不出去的信件,那個一直想去的地方。擔心自己短暫的人生會在每年年尾的嘆息中平庸地流逝掉。好像只有在這個年歲交替的時間奇異點上,思考人生的意義與目的才神聖起來,殊不知時間的轟轟巨輪早已一次又一次的輾過自己成麻木不知。

一個朋友的十四歲女兒最近被驗出得到了第一型的糖尿病,她只能終生靠注射胰島素來控制病情,全家都陷入哀傷之中。另一個朋友的男友肝癌復發住進醫院,才四十歲上下,他要面對的不只是化療的折磨,還有那遙遙無期不見得到來的康復。人生總是在生老病死之間輾轉徘徊,在七情六慾中尋找解脫。家庭事業朋友,所有的人際關係就像是張鋼絲做的大網,在你墜落時保護著你,但有時卻也割得你遍體鱗傷。更不用說世界上那些玩火自焚的戰爭、氣候變遷、種族與性別歧視,還有種種的不正義。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但可以達成的事情卻又很多。

2015-08-21 / / murmur

父親節打電話回家,話題則一直圍繞在颱風。我爸說很久沒看到這麼強的風,哪邊的招牌又掉下來,哪邊的巷子磚牆又塌了一塊。記得小時候颱風夜就是麻將夜,不 用上班做生意的大人湊在一起就是打麻將,外頭猛烈的風雨聲,屋內則是不相上下的搓牌聲與談笑聲。我偶爾會假掰地煮稀飯給大家吃,看可不可以換來一點讚美或是吃紅。有時停電一個人在家,就自己守在爐子旁,點著蠟燭煮著稀飯,好像那搖曳的燭火跟慢滾的濃粥,就是抵抗昏昏欲睡漫長颱風夜的唯一心靈寄託。我爸常說 打麻將很少有人打得過他的,但我堂弟則是不以為然,依舊坐上牌桌一較高下。

2015-07-09 / / murmur

冷熱晴雨交雜的一日。遊行隊伍裡頭,有一幅將近百公尺的國旗布條,代表著那些仍將同性戀視為犯罪行為的國家,那是近百公尺的寒意與恨意。站在我前面的小男生特地跟媽媽要了錢去捐給隊伍裡頭的組織。銀髮族嬸嬸們在遊行隊伍裡揮汗跳舞耍旗。一位大叔扮成英國女皇坐在猛男騎的三輪車上,上頭寫著,Don’t do drag, just be a queen。

讓我們再來讀讀美國最高法院同志婚姻權判決書裏頭的一段。

No union is more profound than marriage, for it embodies the highest ideals of love, fidelity, devotion, sacrifice, and family. In forming a marital union, two people become something greater than once they were. As some of the petitioners in these cases demonstrate, marriage embodies a love that may endure even past death. It would misunderstand these men and women to say they disrespect the idea of marriage. Their plea is that they do respect it, respect it so deeply that they seek to find its fulfillment for themselves. Their hope is not to be condemned to live in loneliness, excluded from one of civilization’s oldest institutions. They ask for equal dignity in the eyes of the law. The Constitution grants them that right. The judgment of the Court of Appeals for the Sixth Circuit is reversed. It is so ordered.

2015-05-07 / / murmur

上週末去了德國南部城市Aalen參加Miriam的四十歲生日派對。Miriam是Olli的女同志好友,他們認識將近二十年了。為了慶生在她家住了三天,她的女友Andrea也在。三天天氣都很糟,細雨下個不停,所有行程就是一直吃吃喝喝。Miriam租了一間咖啡廳,提供Brunch Buffet,就在Aalen火車站旁。來的親戚朋友有一半是Miriam的,另一半則是Andrea的。從小朋友到老人,兩方的家庭都互相認識,不管是叔叔嬸嬸,姨婆奶奶都很熱烈地談笑暢飲。食物真的也好吃,咖啡啤酒香腸可頌,味道都好。

Miriam的媽媽是個很有趣的人(市場大嬸風),她每每覺得獨自抽煙太無趣,就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抽一根。當她知道我是學天文後,她也開始問起一連串的問題。像是我相不相信美國人真的登陸月球(她有看過類似的紀錄片),有沒有外星人(很標準的路人問題),還有就是美國要退出國際太空站之後會怎樣(這也太專業了)。

2015-01-28 / / murmur

為了要走在時代的尖端換成光纖上網,度過了二十五天沒有寬頻網路的生活,偶爾只能用緩慢的32Kbit/s看看手機上的新聞(感覺比起亙古撥接上網一個晚上只能看幾張裸照的速度還要慢)。把以前花在網路的時間拿來看書,居然也讀完了七本書。以這個速度,在網路接通前,應該可以再多讀一兩本書。 香港好友Eddie來訪,天氣太差只好躲在家裡聊天吃火鍋。十年半前我們在中國旅行時認識,我剛走過西藏與絲路,而他正準備進藏。從此之後我們不斷分開旅行,他從蒙古緬甸與印度寄明信片給我,而我則是從埃及土耳其與智利問候他,我們第二次見面在香港,第三次在台灣,第四次在法國,這次則是在德國,每次見面都在不同的國度,下一次不知道會去哪。多年來的友情只靠明信片與電子郵件聯繫,超越FB之外的友情似乎有更令人玩味的地方。如果他都能意外地在德國發現他設計的傢俱,為什麼我的光廯上網還不快點好。

2014-10-25 / / murmur

去了Wallraf-Richartz美術館看了Kathedrale特展,以大教堂為主題的畫展。入口放了一個科隆大教堂的樂高模型,也太逼真可愛。特展不乏有名的畫家,從Monet、Picasso到Andy Warhol(1985那幾幅科隆大教堂)。但我覺得最有趣的還是Lyonel Feininger的分割畫面多工處理。印象派的畫讓我一直覺得resolution不夠,但遠看又非常逼真。大概就是今天所謂的8-bit作品了 (誤)。今天晚上去了一個教堂聽Jan Garbarek的音樂會(加上The Hilliard Ensemble)。主要曲目來自Officium專輯,只有人聲與薩克斯風,聽得我非常空靈。人聲在教堂裡忽遠忽近(主要也是因為大叔阿公們也走來走去邊唱邊走),管樂忽高忽低百轉千折。聽得讓人眾裡尋他千百度。兩天都沈浸在教堂的世界,連放個屁也聖潔起來。

2014-10-10 / / murmur

去了一個朋友的婚禮派對。在萊茵河上的一艘disco船,開不走得讓人還沒喝酒就暈了。新郎新娘是中年之戀,新娘是文藝工作者,新郎是牛津哲學高材生,但 跑去銀行工作。結果新郎那邊的賓客全都穿西裝,新娘這邊的朋友有劇場導演,玩音樂的等等。反差好大好有趣。那個玩音樂的朋友買了一台公車,自己改裝成露營 車到處旅遊。新娘的爸爸也很有趣,當大家在跳King of My Castle不亦樂乎時,他也加入大跳起Rumba。秋末一個充滿愛的夜晚。城市裡的大叔大嬸愛不完,還好不是小鎮姑娘心太軟。

2014-08-08 / / murmur

豆漿店的名稱是「世紀豆漿大王」,我是世紀的兒子,也是豆漿的兒子,這是街坊鄰居腦中的名字,也是他們唯一記得的名字。六個正正方方的霓虹招牌掛在二樓的窗外,上頭寫的是「世紀豆漿王」,「大」字在某年颱風搬了家,位置空了出來,留下生鏽斑駁的鐵架。本來是白底紅字的招牌,時間一久,白色漸漸黃起來,均勻的黃反倒比白色好看,裡頭的日光燈管也不再亮了,但是配合起後頭的炭燒維多利亞式建築,便有種特別的日本風味,就像是留在塌塌米上的燒豆。這棟舊屋子應該有五十年歷史以上,外頭是一片的黑,黑色的雕花,黑色的砌牆,連頂樓的天線也像焚過的炭條,在風中微蕩。樓下是豆漿店店面,和對面賣米粉湯的攤子正對著,再過去就是鐵軌,店面不大,約十五坪左右,後面三分之一是廚房和浴室,店門口的右邊是燒餅爐,後頭爐火上放者一鍋豆漿、一鍋米漿,左邊則是蛋餅鍋和炸油條的油鍋。店裡頭共有六張桌子,一台大冰箱,放冰豆漿用,還有三面鏡子,鏡子上有用紅色毛筆寫著的「某某某贈」或「開店慶誌」的話等。這些是我六歲時, 重新整修後的豆漿店,至於更久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2014-04-13 / / murmur

最近巿區出現了一些圍著太陽花笑得很開心的垃圾桶。在德國,啤酒玻璃瓶跟大部份的塑膠瓶都有退瓶費,所以不少街友都以撿瓶為生,而垃圾桶在週末時很容易滿,因為很多人在路上喝酒。有了這太陽花環,街友就不用一直把手伸進桶子撈啊撈,垃圾桶也不會因為酒瓶而滿得亂七八糟,其實是個很不錯的點子。政府跟市民之間,其實應該互相學習一起成長,不能因為怕民眾會把家裡垃圾丟出來,就把垃圾桶全部收起來(指)。 在德國的小雀性就是週日下午跟朋友去墓園散步。邊走邊檢視墓碑上的字體也是一種樂趣,不期然地還是看到了POP字體,但不見少女體總是鬆了口氣。有個特別 的墓碑上放了一個大暖爐,碑文上寫著,因為這位先生每回到酒吧都坐在這個爐子旁,特此為念。真是幽默。午後墓園其實很多人散步,陽光落向林蔭,不少家庭前 來掃墓。好幾對老人慢步其間,卻有點像在看房地產那樣驚悚。走出墓園轉進公園的大道上,迎面而來都是慢跑的市民,突然發現腳邊有個用過的肉色保險套,果然 春天到了,路砲的人也變多了。春滿人間四月天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