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錯覺]

傍晚跑去理髮,日本理髮師跟我抱怨柏林拉麵好貴,他說大家都以為日本物價高,其實跟歐洲差不了多少。結束時我跟他說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他馬上轉變性格站起來跟我鞠躬說またお越しくださいませ,真的要嚇死我。昨晚失算。先看了伊藤潤二,睡前又讀了大長篇鬼故事BL,剛好是電梯類,真的要嚇尿。果然晚上就做了噩夢,始終是在那條雪夜的道路上無止境的奔跑,當我一個背轉身,他問「我的頭呢?」 驚醒後時突然發現房間角落好亮睜不開眼,而且異常寒冷,用力睜眼後卻是一片漆黑,被子還在身上,卻出了一身汗。

早上聽新聞podcast,主持人開頭就說有個壞消息跟個好消息,心立即沉了一下。他説壞消息是今天週一,好消息是你現在正在聽的節目。幹馬上翻了個白眼,這個壞消息還用你說嗎,我還以為柏林也有人頭氣球。飄過來了。 德國人的幽默感有時候乾得像是烤豬腳的皮,總有一塊硬到天怒人怨的部分。

快讀完這本《集體錯覺》,很警世的書。每當被問到你生命中覺得什麼事最重要,大部分的人都會回答親情、友情、婚姻、平穩生活等等。但當問到你覺得一般人更重視什麼的時候,我們通常會覺得其他人更想追求財富、名氣、成功等等。 這便是集體錯覺,我們其實不太了解別人在想什麼。

讀完第一冊追逝年,普魯斯特在結尾感嘆時光無法倒流,再也看不到他懷念的那些女裝。他說「真想再一次親眼看一看斯萬夫人那魁梧的車夫,在那只有他巴掌那麼大、跟聖喬治一樣稚氣的小隨從的監視下,竭盡全力駕馭那幾匹振起鋼翅飛奔的駿馬。」要是我肯定也只會懷念魁梧的車夫?很喜歡結尾這段。 「當我們心中的一個信念消失時,有一個東西卻還依然存在,而且越來越強烈,來掩蓋我們喪失了的賦予新事物以現實性這種能力 —— 這個東西就是對舊事物的偶像崇拜式的依戀,彷彿神奇之感不生自我們之身而存於這些舊事物之中,彷彿我們今天的懷疑有其偶然的原因,那就是眾神都已死了。」

普魯斯特寫到斯萬養情婦每個月給她四到六千法郎,十九世紀末的德法物價都相對穩定,那時的一法郎大約為現在歐元購買力的8到10倍。早個幾十年的大仲馬茶花女,瑪格麗特一個月就要花七八千法郎。普魯斯特繼承了父親的遺產一百三十萬,差不多可以養個情婦二十年而已,這樣算算也不多?那時候兩法郎(差不多現在20歐)就可以在普通餐廳吃到湯、主菜、甜點加上一瓶紅酒(這個價格的formule déjeuner我吃過XD)。 普魯斯特曾在巴黎Hotel Ritz(LV旗艦店旁邊)宴客,一晚就花了七百法郎。有錢人的生活你很難想像,十九世紀有錢人的生活你更難想像。

普魯斯特的愛情觀。 他說

為了產生愛情,必須有許多條件,其中最必不可少也最不費周折的要求,就是相信愛情能使我們進入一種陌生的生活,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大家乘風破浪地暈船,為的也就是要進入一種陌生的生活,因為陌生使人感到刺激,因為陌生所以才能有無限想像。愛情是需要想像的。他還說「人們的生活充滿著矛盾,這是一條普遍真理,但具體到特定的人身上,他就把對方生活中他所不知道的部分,設想成跟他所知道的那部分完全一致,他借助於對方跟他講的話來設想他沒有跟他講的那些話。

再次推薦大家讀Collective Illusions《集體錯覺》那本書。他還說

愛情這個現象具有純粹的主觀性,它是一種創造,它將我們本身的許多因素附加在社會中某人身上,從而創造一個與這同名人毫不相似的人。人們往往感到不可理解:某人竟然在我們眼中如此舉足輕重,其實他們和我們所見到的並非同一個人。」

我們喜歡的真的是愛情的模樣,那是種投射,對未來美好的想像。

張愛玲在死後出版的〈愛憎錄〉談到年齡這樣說:

小時候人一見面總是問:『幾歲啦?』答『六歲』,『七歲』。歲數就是你的標誌與身份證。老了又是這樣,人見面就問『多大年紀啦?』答『七十六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等着聽讚嘆。沒死已經失去了當年的形貌個性,一切資以辨認的特徵,歲數成為惟一的標籤。但是這數目等於一小筆存款,穩定成長,而一到八十歲就會身價倍增。一輩子的一點可憐的功績已經在悠長的歲月中被遺忘,就也安於淪為一個數字,一個號碼,像囚犯一樣。在生命的兩端,一個人就是他的歲數。

普魯斯特談到父親說他不再是孩子時也有同樣的感慨:

從理論上說,我們知道地球在轉動,但事實上我們並不覺察,我們走路時腳下的地面似乎未動,我們坦然安心地生活。生活中的時間也是如此。小說家為了使讀者感到時間在流逝,不得不瘋狂地撥快時針,使讀者在兩分鐘內越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突然間看到時間中的我,使我感到同樣的憂愁,我雖然尚不是養老院裡智力衰退的老頭,但彷彿已是小說中人物。

作者在書的結尾用極其殘酷的、冷漠的語調說:「他越來越少離開鄉間,終於永遠定居鄉間。」等等。兩位同樣敏感的作者都有頓時長大與突然老去的焦慮,互相呼應彼此印證。

看完了Netflix的Earthstorm四集紀錄片,拍得很不錯唉(雖然很可怕)。分別是龍捲風、火山爆發、地震海嘯跟颶風颱風。這四種天災美國都有唉,也算是最衰的國家了。大自然就是這樣,恐怖到極點卻又美到極點。土耳其大地震才剛發生,但願傷亡不要再增加了。

同事傳了一堆公式要幫我他算,我看了一下簡化成幾個邏輯,他說客戶要的跟這個不同。我只好一條一條因式分解給他看,然後我才發現他是不是不懂因式分解,這不是國中數學嗎?而且不是什麼多項式展開哦,只是三個變數的因式分解唉,是我要求太高?估狗沒有讓人類變聰明,將來的ChatGG不管怎麼T也不會唉。

張愛玲曾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著 I do my best & damn the rest. 「盡我最大力量,別的就管他娘。」希望大家以後提張愛玲語錄時都要記住祖師奶奶的教誨。

去超市買菜通常電子支付很少在看收據,今天突然發現之前都沒有押金的果汁現在居然開始收押金,我不知道丟掉幾個了。住家附近有兩間大超市,一間平價一間高檔,不過現在平價超市的價格居然逼近高檔超市。六顆有機蛋要台幣75元。大白菜一顆67;有機牛奶一瓶39;一顆酪梨51元。德國塑膠瓶很多都有押金,有些人專門以這個為生,車站偶爾會看到有人在每個垃圾桶裡翻找瓶子,不過一天通常要收集到上百個瓶子才能三餐無虞。之前就有團體推出垃圾桶花圈,希望大家如果沒有自己要回收的瓶子,就可以直接放在花圈上,拾瓶者就不需要在垃圾桶裡翻找,幫他們留點自尊,但現在也看不到了。啤酒玻璃瓶通常也有退瓶費,但低很多,大概8 cent一瓶,塑膠瓶通常是25 cent(台幣八元)。有退瓶費的塑膠瓶回收率大大提高(因為其實不便宜)。 貧富差距舉目可見,但大家還是必須自顧自地生活下去,只是不能忘記處處留點餘地給別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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