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第一次去巴黎,在巷子裡遇到賣軟糖兄弟二人組,他們買了包軟糖放在自己準備的桌子上,不斷地詢問著路過的行人要不要買個軟糖。春天午後輕快的叫賣聲,巴黎的賣軟糖兄弟二人組給了我懷念巴黎時,一種溫暖的況味。十年過後,當年的兄弟兩人也許都已是大學生了,如果還能在路上賣什麼,大概就是大麻之類的吧(真是悲觀人生的心靈雞肉飯)。 昨天跟幾個朋友去看了一場Hip-Hop芭蕾,八零年代的服裝,二十一世紀的流行音樂,還借用了Beyoncé的舞步,當代藝術與流行的確是不分家。同行的一個舞蹈老師朋友遇見了許久不見的同學,以為我朋友帶著兒子一起來看表演(指的是我),我當下尷尬到彷彿有一萬頭草羚羊從頭上飛過。我朋友的兒子是越南德國混血,才十九歲,雖然我朋友五十多歲,勉勉強強可以生得出我,但這視力也未免太誇張。做自己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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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國以城堡建築群著名的羅亞河谷(Vallée de la Loire)待了幾天,根據統計這裡總共有幾百座城堡,光是導覽地圖上列出來可參觀的城堡就有六十座,我們很努力地去了兩座,一個是曾為法國皇室重要別宮的Chambord,另一個是達文西最後的埋骨地Amboire。Chambord城堡的象徵意義大於實用意義,歷任法國國王在住度過的時間都很少,畢竟離巴黎有點遠,而且附近水域很多,一堆蚊子,我想到皇室貴族們要隔著厚重華麗的衣物抓癢的畫面就覺得很好笑,也許是世上數一數二貴的蚊子館。Chambord城堡最有名的就是建築中間那座據說是達文西設計(或受其啟發)的雙螺旋梯,互相看不到,很適合情婦逃跑或是盼今世不相逢的怨偶。
達文西生命的最後幾年是在法國度過的,他是受到當時年輕鼻子又大的法國國王法蘭西斯一世的邀請,到法國幫他設計城堡,並引入文藝復興的藝術。達文西會離開義大利來到法國據說跟米開朗基羅有關,我直接腦補成文藝界跟同志圈的互相傾軋,大概就是“有帥哥上門邀請,老娘不跟你鬥”的負氣出走。李奧納多死在法蘭西斯一世懷裡那張油畫非常有名(米開朗基羅眼球大概都翻到腦後了)。
手機已經用了六年,容量非常小,所以每回出遠門,裡頭放的歌曲都不多,就是兩百來首“最喜愛的歌曲”,全部聽完一輪也需要十五個鐘頭,所以對我而言大概足夠了。而且偶爾還能聽到被埋在回憶深處的歌,然後產生“哎~我當初好喜歡這首歌”或是“我都忘了有這首歌”之類的大叔傷懷。就像Chris Garneau十年前那張專輯《Music for Tourists》,很適合在旅行途中坐車時收聽,〈Relief〉雖然說的是情傷,但有鑒於每人都有被感情傷害過的經驗,任何療傷歌曲都容易產生共鳴,在不斷前行的晃動列車,窗外永無止盡的景色遞嬗,聽著他低吟著:
I saw the sea come in
I saw your good old friend
He walked right past
I’ll never ask
I’ll never ask againI heard your good old word
And I also heard the things you said
They shuffled in
Auf wiedersehen, auf wiedersehen
Goodnight
出門旅行總是在一連串的打包行李,上車下車,進住離宿,找餐廳找景點中度過,即便是散客自由行邊走亂看的心態,也要祈求沒有任何一個環節出錯。旅遊已經成為人類最重要的經濟活動之一,旅行就是一邊燒錢一邊耗神費體力的活動。但旅行卻總還是讓人興奮,因為那像是一個小小夢境,不論夢裡多麼美好或恐怖,你總相信你會醒來,就像旅行一樣,總是要回到自己的安樂窩。在起點與終點都可以安心確定時,那中間的彎彎繞繞都像是肆無忌憚的探險,像是可以在平淡的生活中做出一點出格放縱的事,任何平凡是事物在旅程中都不平凡起來,弄得再平凡不過的人生也特別了一點。但旅行又是極為私密的事情,同一個景點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在不停變動的景色中,看到的永遠是車窗上自己的面孔;在不斷移動的路途上,只能面對自己。於是旅行成為一種剝離的維度,在這詭異的時空中,自欺與誠實交雜,美好和恐怖相伴。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裡這樣寫著: 記憶既不是短暫易散的雲霧,也不是乾爽的透明,而是燒焦的生靈在城市表面結成的痂。是浸透了不再流動生命液體的海綿,是過去、現在與未來混合而成的果醬,把運動的存在給鈣化封存起來:這才是你在旅行終點的發現。 旅程結束那天,旅館裡的冰箱都幾乎清空,只剩下一罐沒有吃完的果醬。在旅行的終點,我了解到,有些果醬真的很難吃。
昨晚做了怪夢,夢到自己莫名開始了三個月的教招,報到地點是淡水某軍營。一進軍營立刻就寢,因為明天要移防到附近的韓國基地!據說是跟人家借了一棟大樓來訓練。都沒人跟我說我的軍銜照舊還有自己的獨立房間(我還以為夢中會有所變動),我就跑去上下鋪跟小兵睡了。隔天全體行軍到韓國軍營,但進營區前居然要驗血,還有一堆小兵在那邊跟人家“按腰哈細腰”不斷糾纏。到了新駐地安頓好之後就要準備開始訓練了,我覺得這個夢實在太耗體能了,決定立馬醒過來。
軍營真的是讓人百感交集愛恨交織的地方,又讓我想起了自己曾經到過土耳其軍營這件事。八年前我從伊斯坦堡搭火車,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去了很靠近伊拉克的新凡城(Tatvan),但離我的最終目的地凡城(Van)還差一個湖(Lake Van)。下車後才發現只有我一個外國人,但還是得硬著頭皮去跟計程車司機們討價還價趕去碼頭,搭最後一班船到凡城。抵達碼頭時,渡輪已經準備要離開,我跟另一個年輕人狂奔上船。船上只有我們兩個乘客,其他都是工作人員。我便跟同行的土耳其男孩Mehmet聊起天來。他不會說英文,於是我只好拿著Lonely Planet後面的土英對照單字加上肢體語言跟他對話。他是從Sivas來Van入營當兵的,年底就要跟未婚妻結婚。下船後超冷,到處都積了厚厚的雪。他也是第一次來凡城,我們兩都肚子餓了,先搭了麵包車到市中心找了一家Kebab店吃飯。那裡的Kebab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尤其是他們的入味不已的醃酸辣椒。店員看見我一個外國人居然可以跟他們吃一樣辣,也開心起來(恁杯也有小練過)。後來Mehmet就和店員跟其他顧客攀談起來。有個會講一點英文的大哥(他叫Necat),說可以帶我們去他住的旅館。我們倆就跟Necat到那間旅館住下,晚上還一起喝了些啤酒才去睡覺。
冰島首都Reykjavík真的很小,市區人口約十三萬,大概就是一個金門縣的概念。因為小,所以鬧區就那幾條街而已,感覺到哪都走得到。這裡幾乎沒有高樓,看起來就是個小鎮而已。Reykjavík其實不算特別漂亮,尤其天氣不好的時候,真的有種被世界遺棄的那種沮喪。但晴朗之日,又覺得這裡好美,綠地公園海岸港邊,遠方的山近處的雲,處處可以入畫,轉身就是驚嘆。冰島治安很好,我在市中心的青年旅社晚上都不鎖門的,還是裡頭的人提醒我,不用鎖不會有小偷什麼的(下巴微微脫落)。這也讓我想起從冰島北方城市Akureyri飛到Reykjavík時,地勤小姐只問了我的姓,就把行李送進去把登機證印給了我,完全沒有看證件什麼的,登機也是如此(背後有點寒意)。也許是治安真的太好,或是社會有很強的互信共識。雖然我也在酒吧看過隔壁桌的冰島人開心喝酒聊天到一半翻桌打了起來,一路打到外面,過了好幾條街又打回來。或是隔壁桌的冰島大哥突然丟一包大麻到我們桌上,要我幫他捲一支然後說剩下的都給我(我看起來就像會捲大麻的嗎?)。我也納悶過為何冰島人胖子這麼多,顛覆我對北歐都是瘦子的刻板印象,感覺跟地景不太搭。這個問題,德國藝術家大媽跟我分析過,她朋友跟她說,冰島人不太愛運動,到哪都開車,而且特別愛喝碳酸飲料。我後來仔細觀察,的確很多人都買可樂喝。查了一下資料,冰島人的肥胖率果然在北歐裡算偏高的,大概是台灣的兩倍。不過反正他們地大不擠,也無所謂了。
現在大部分的人來冰島遊玩,不是自駕就是直接跟團,像我這樣一路搭公車環島的人真的不多。多半時間公車上的人都很少,但還是可以看到在路旁等搭便車的背包客。太久沒有自己獨自當背包客了,感覺都有點生疏,跟一群人擠青年旅社,跟不認識的人聊天交換資訊,跟偶遇的台灣人哈拉。好像旅行,即便是想流浪都無法離開人群,因為認識有趣的人大概跟絕美的景色同等重要。有了美美的照片卻少了與別人交流的機會恐怕是可惜的,因為你會聽到很多故事,很多你無法想像的他人經驗。
終於去了一直很想去但一直沒機會去的巴黎地下墓穴Catacombs,走入冰冷的洞穴中總有天堂空氣好地獄朋友多的錯覺。雖然總共有六百萬的好兄弟姐妹被葬在這,但有整理過的地方其實很整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人死了也只佔那一點點空間,如果有燒過那還真的是塵歸塵土歸土了。有些片刻會發現自己獨自走在屍骨長廊裡,很安靜,也沒有那麼恐怖,只是不時會被頭頂滴下的水嚇到,想說這墓穴應該是只有一層,不然那水可能就是屍水了(記得朋友一直提醒說要帶護身符進去,其實戴頂帽子就可以了)。後來有一群印度青年嘻嘻哈哈特別吵,閃光燈自拍不已,也太不尊重死者,壞心地希望他們回去都做噩夢尿床。這世上果然還是活著的東西比較令人驚駭。看完人骨轉身去路邊喝咖啡真是一種無縫接軌的奇異巴黎。
第三次造訪Oslo,除了拜訪好友,本身也很喜歡這座層次豐富山海相連的城市。天氣好時,天空漸層的藍與海水波光粼粼藍,有其相似之處但又彼此較勁。樹林裡的綠,草地上的綠,還有陽光從葉縫灑落下的綠,都像是把Pantone色票一字排開慢慢畫上去的。即便是陰雨天,烏雲的黑,迷霧的白,與地平線上的灰, 就是自己在家photoshop到死也達不到的效果。Oslo是座很安靜的城市,也許是背山面海中型城市的關係,人產生的噪音很快就被山海所隔開。這次剛好碰上音樂節,到處都是演唱會,各式各樣的音樂與舞動,即使是卡拉OK吧也擠滿了人,人口才六十多萬的Oslo可以有這麼多音樂組合與表演是很令人羨慕 的。我們趁天氣好去了一個小島玩耍,剛好碰到一個草地演唱會,是Oslo捷運局辦的驚喜之旅,只要交不到一歐的錢,到指定地點集合,他們就會帶你去玩耍 (台北市說不定也可以辦,交100元然後帶去六張犁烤肉之類的,surprise!)。最後一天自己坐著電車上山看風景,車子一路爬升,整個Oslo峽灣的景色盡在眼底,結果耳機傳來的音樂從Sylvain Chauveau突然換到“千江水千江月千里帆千重山千里江山我最水…”,心情也整個轉換成像是搭車去新北投洗溫泉。結論是嗷嘶鹿很美,而追追追百搭。
兩年沒去巴黎了。這個城市總是充滿驚喜,嚴格來說,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