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光點看了灰熊人Grizzly Man,這是德國導演荷索(Werner Herzog)的紀錄片。紀錄一個愛熊成痴的人,在阿拉斯加與熊為伍的故事。說真的,看的過程中,跟看完之後,我的感受有著巨大的不同與複雜。我想一般人最的的疑問,應該都是在,不太能理解”情痴情種”這種執著。對於每天幾乎都要花一小時在探索頻道,美國國家地理頻道,動物星球頻道上的我,已經很能接受鱷魚先生,毒蛇先生這些大家認為瘋狂的人。不過Tim的行徑,或許更為瘋狂。因為Tim完全是自發的,他必須花自己的錢,自己攝影,自己野外求生,這是跟那些節目主持最大的不同。
然而做為旁觀者的我們,因為距離跟時間的區隔,在看待整件事情上很自然地會馬上豎起理性的判斷準則,在這之下,Tim的事件只是簡單的悲劇。從生態角度上來看,灰熊的數量穩定到不必讓人類操心,而且生活範圍都在國家公園內,棲地的問題似乎也不嚴重。因此保護灰熊,並不是那麼必要。此外,”不干預自然”是一個環境保育人應該謹守的分際,我們要尊重自然,因為她不會尊重你,而Tim無形中跨過了這條線。
所以,從理性科學思考出發,這將是一場無法避免的悲劇。正如導演在片中所說,他在那些灰熊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是那懶洋洋望著獵物的眼神,而不是所謂的友情,包容與幫助一個人的眼神。Tim是真的過於一廂情願?還是他真的克服了那道隔閡?然而,從Tim不斷地自我對話,與熊對話和與自然對話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超出理性之外,那種巨大的情感,那種自我剖析發洩的力量,這些的確是可以打動人心的。荷索在片尾時說,那些灰熊的優雅與殘忍,不正是人類社會的寫照嗎。我認為,我認為他還有一句潛台詞沒說,”我們是否都應該給予相同的寬容?”無論是食物鍊關係或同類相殘,這或許是基於天性。Tim無法接受自然的殘忍,就像是人類社會中的戰爭屠殺。他只相信純善,至善。他忽略了善惡應該是互相定義相容相存的,而他對美善的偏執與對人群的疏離,也造成這場悲劇的導火線。他因為與機場人員吵架憤而回去本來已經離開的營地,因此遇上從山上下來過冬,既陌生飢渴又兇暴的灰熊,而那批他本已熟悉的灰熊全都去冬眠了。
作為一個諒解與包容灰熊的人,Tim似乎不會對那隻傷害他的灰熊有任何怨恨,因為他多次提到,即使他回不來,這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但問題是,是什麼原因讓他選擇包容灰熊而非人類,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奉獻生命,義無反顧的精神,對許多人而言Tim不只是一場悲劇的主角,他成了邊緣的悲劇英雄。對於中心的人們,Tim只不過是個悲劇。對於同在邊緣地帶的那些人,Tim是位英雄。因為在這個時代,純真與良善已不再被歌頌,人類更認清現實,更善用人性。於是戰爭殺戮已成家常便飯,活著本身就是代表對眼前一切極盡包容毫不過問。而Tim提醒我們,一種追求信念的無悔,儘管這是瘋狂的不理性的。
世界是由理性所建構,但人類卻看見了感性充斥其間。我不敢說Tim擁有怎樣偉大的心靈,但我們問問自己,我們的心,離Tim有多遠。這就是這件事情與這部片能帶給我們的。我想起了紅樓夢賈雨村那段讓我心有戚戚焉的話。
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運生世治,劫生世危。堯、舜、禹、湯、文、武、周、召、孔、孟、董、韓、周、程、張、朱,皆應運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紂、始皇、王莽、曹操、桓溫、安祿山、秦檜等,皆應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惡者,擾亂天下。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氣,惡者之所秉也。今當運隆祚永之朝,太平無為之世,清明靈秀之氣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餘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氣,不能蕩溢於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蕩,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泄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故其氣亦必賦人,發泄一盡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兇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如前代之許由、陶潛、阮籍、嵇康、劉伶、王謝二族、顧虎頭、陳後主、唐明皇、宋徽宗、劉庭芝、溫飛卿、米南宮、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雲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龜年、黃幡綽、敬新磨、卓文君、紅拂、薛濤、崔鶯、朝雲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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