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警察與保鏢大概是全世界密度最高的地方,只要進入建築物就一定有安全檢查,進入校園也是。所以隨身都要帶身分證件備查。大部分的檢查問題都很煩,不過警察們都很客氣,很有耐心,所以也沒有那麼難受,就只是花時間罷了,當地的人已經很習慣。警察帶槍或許不奇怪,但他們的軍人休假也把槍帶著。因此你可以看見路上,有人帶著長槍走來走去,或是吃飯時,就有一把槍在桌上。我曾經問過,他們的槍都是上彈匣的,只是沒上膛。可能是我當過兵,看到槍倒也無所謂,不過很多女生會覺得不舒服,有壓迫感。晚上坐公車時也有保鏢。一開始我還不太敢坐公車,大概是新聞常報的自殺炸彈常常在公車上,後來有機會坐一次,心裡障礙克服後,搭公車的次數反倒漸漸多了起來。這裡的公車站牌通常只有寫路線號碼跟目的地,很少有英文的說明,有次我就坐過頭了,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山丘上,一問司機才知道錯誤,不過也讓我欣賞到耶路撒冷早晨的美景。能偷閒的時間其實很少,整個冬季學校課程很緊湊,空閒的時間通常只有晚上,另外還安排了一天到死海跟馬薩達(Masada),還有半天的老城導覽。
去馬薩達那天天氣很好,出了耶路撒冷沒多久馬上就進入沙漠區了,沿途一片荒涼,偶爾有一間生產化妝品的工廠跟蓄水池外,不太看得到民居。耶路撒冷離死海很近,公路也沿著死海延伸,到馬薩達的路程大概兩小時不到。這是以色列的國家公園之一,規劃的還不錯。馬薩達原來是個古老的山城,建於相對於死海四百五十米高的台地上,公元七十三年時,入侵的羅馬人即將突破圍牆時(事實上因為馬薩達的兩道城牆易守難攻,羅馬大軍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修好上山的便道),當時的指揮者Eleazar Ben Yair對所有馬撒達居民發表演說。當羅馬大軍進入城中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自殺身亡(有兩位婦女與五個小孩活著)。雖然這段歷史的爭議還很大,但是在此之後,馬撒達的光輝歷史的確一去不回。走在這些遺跡中,不再有戰爭的氣味,但他的陰影卻如鬼魅般地跟隨。頹圮的建築在藍天下更顯渺小,更不用說人了。攤在陽光下的這些史跡,卻讓歷史在黑暗中隱藏,人們不曾記住,遊客不曾了解,只剩烏鴉在空中的叫聲無力地迴盪。當然,除了感嘆外,還有讚嘆。在沙漠生存的人,把水的利用推到了極限,無論是洗澡的澡堂,或是飲用水都經過特別的設計,好讓水的資源充分使用。公園本身也規劃的不錯,坐空中纜車挺刺激的,最可惜的是停留時間不夠長。
離開馬薩達,我們準備要去死海游泳了。大家都很興奮,因為這可能是這趟以色列行最難忘的經驗。死海是地表最低處,溫度很高,蒸發大,因此造就死海鹽分濃度比一般海水高出許多倍。下午時陽光消失了,天氣開始變冷,尤其是塗死海泥巴時,真是超冷。大家開始玩泥巴大戰,每個人都變成泥人。不過身體難免會有小傷口,那些泥巴塗上去,真是痛到說不出話,但感覺也是挺特別的。很多人說這泥巴對皮膚很好,但塗完之後,自己也沒有感到特別不同。玩玩泥巴後,大家就開始下水。走在鹽巴上真的很痛,還要小心不要刮到,因為這些鹽的結晶很銳利。說是在死海游泳,但其實很難游的起來,就只能一直漂浮。從沒想過可以大字形地躺在海上發呆,或是雙手托著下巴趴在海上裝憂鬱,幾乎所有可以用的姿勢我都試過,很樂此不疲。我還嘗試過連續側翻還的高難度動作。死海的另一岸就是約旦高地,在雲霧中高地露出半個頭相當漂亮,像是夢幻般地浮在死海海面上。很多人玩了半小時就起來了,我則是在水裡泡了一小時多,後來天氣真的太冷了,才改去泡溫泉(其實又太熱),也是很舒服,最後大家都泡過頭了,你可以到看一群天文學家衣衫不整地在死海邊奔跑,這景象實在好笑。度過了難忘的一切回到耶路撒冷,儘管很累,大伙還是走去市區吃晚餐,聊天到很晚才回旅館,結束這一天。
我的室友Penchu是個很有特色的人,他的熱情很容易感動別人,他總是有一堆朋友,有一堆事情要做。有天晚上,我們聊到彼此對宗教的看法,兩個人就滔滔不絕的講了一整晚,一直到凌晨三點多。我對他說台灣的局勢與問題,他替我分析美國與墨西哥的狀況,我很訝異他說很多人都不知道台海的局勢,但自己想想台灣畢竟是叢爾小島,好像也沒必要強迫人家了解。就像以色列的狀況一樣,有太多太複雜的因素在內,很難分的一乾二淨的。有天我在學校的餐廳裡看到台灣的照片讓我很吃驚,除了好像遇見自己人一樣,還有不敢相信自己的國家是如此美麗。這是一個台灣風景相片展,其中也有迎接2006新年的台北101煙火,看到很多自己去過的地方,心情相當開心激動。當我把他們介紹給其他同學時,他們也很想來一遊。從下飛機到現在,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東方臉孔,感覺就是孤單一人在陌生的國度,如今看到台灣的照片,心裡突然踏實起來,好像有家人或朋友在背後支持你的感覺。剛好在我離開耶路撒冷的那天,這個台灣風景相片展結束了,也醞釀的我離開的心情。
第二週有半天的時間是學校安排的老城導覽,替我們講解的阿姨就說到,東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區由一道很長的圍牆區隔開來,不過由於那邊還有以色列的居民,所以很多小孩子仍必須穿過圍牆過來這邊上課,但固定的檢查哨很遠,所以很多小孩就鑽洞過圍牆,以色列政府就加派警察在這些漏洞站崗,只准小孩過去,大人不可以過去。這也成了折衷的方法之一,也是有些無奈,但為了生活,好像也不能說啥。那天下午,我們站在山丘上,看著那道圍牆跨越在城市的邊緣,當地有些人抱著希望,他們認為柏林圍牆也倒了,或許有天這個圍牆,也有倒下的一天,但未來的事沒人說得準。
幾乎每天晚上的晚餐都需要自己解決,我們常常走去鬧區找吃的。有次去了一家餐廳叫Marakia,餐廳名字是湯的廚房的意思,所以它有許多種湯可供選擇,我喝了一種類似豆泥湯,還有點了很傳統的Shakshooka,是把番茄跟蛋一起煎,很簡單也很美味。我們去的那天剛好有現場爵士樂表演,喝著啤酒聽爵士樂,感覺很輕鬆。表演成員有四人,一人吉他,一人鋼琴,一人低音大提琴,一個打鼓。它們多半都是來自音樂系的學生,但表演的很不錯,全場氣氛都很沸騰。還有次我們中午去吃當地傳統的食物Humus,是一家很小的店(Pinati Ta’ami),但是全城最好吃的Humus在這。Humus有點類似豆泥,但比較白,通常是拿麵包或餅皮沾著吃,真的很好吃。這裡好吃的餐廳還不少,有次我們還去的一間在博物館裡頭的餐廳,白天是博物館,晚上則成了餐廳。食物也不錯,而且還有現場音樂演奏,座無虛席。耶路撒冷的夜生活相當豐富,只要你不要在星期五晚上出門,這裡的假日是星期五跟星期六,而且一到星期五傍晚,幾乎所有猶太人都要去做禮拜,正個城市街道空蕩蕩的,很多餐廳跟酒吧也都會關門。在這裡我們大概去了五六家酒吧過,這裡很流行吸水煙,而且還有各種口味,像是橘子蘋果等等,我個人則是喜歡原味的,吸水煙挺有趣的,不太嗆而且很舒服,可以享受吞雲吐霧的快感,通常是點啤酒就能免費吸。酒吧一般都大同小異,來酒吧的族群都相當年輕,幾乎沒有中年人,而且很多人看起來就像國高中生,不過進酒吧也是要安全檢查的。我最常喝的是以色列啤酒Goldstar,因為它便宜又蠻好喝的,但也常喝到有點醉茫茫,回旅館倒頭就睡。
2006年的最後一天我們在山上聚餐,當然也是有現場的音樂演奏,後來大家興致一起,開始跳舞,音樂也突然變成舞曲,本來很多人都害羞不敢下去跳,不過最後都抱著豁出去的心態一起同樂,最後大夥還圍著圈圈跳舞。看到一群天文學家如此瘋狂,感覺是相當稀有的畫面,不過由於遊覽車司機要趕著回家,我們只好在十二點前十分鐘離開餐廳下山,大家就在車上迎接2007年,第一次在車上倒數,或許是暗示,我們今年會有不少旅行吧。在2007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跳舞,因為大家還跳不夠,我們去了一間非常小的舞廳跳舞喝酒,同行的義大利女孩認識了一位巴勒斯坦帥哥,馬上就打得火熱,大家也都相當好奇,不過最後他們只互留電話,因為那位義大利女孩去上廁所時,把包包忘在裡頭,回頭去找時,現金都不見了,還有一台相機,不過幸好手機跟護照與信用卡都還在,這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一直瘋到凌晨三點才回旅館,這的確是令人難忘的一年之初。
將近四十位同學中,有一半來自美國,其中加州理工與柏克萊大學又佔了大多數。自己國家的人很容易就聚成一群,但不知為何,我跟歐洲的同學比較有話聊,我也覺得比較自在。我們這群酒友包含了義大利,墨西哥,哥倫比亞,日本,比利時跟台灣。十多天的相處真是很有趣的經驗,課程結束後,大家反而有點小悲傷,因為是要揮別彼此說再見。最後一天又下起大雨,本來還想再多看老城幾眼的計畫就泡湯了,當天晚上跟大家道別後,我獨自前往特拉維夫住上一晚,為的就是能看一眼地中海。可惜當天晚上風雨大到有颱風的感覺,我在海灘上站了一下就覺得很驚險了。不過隔天稍好一點,讓我得以在地中海沿岸散步到Jaffa老城。看著變化如此快的天氣,看著正準備衝浪的少年,看著已經露出半張臉的太陽又縮了回去,看著貓咪們在岸邊梭巡。想到Penchu正在約旦河西岸幫忙架設無線電台,來幫助巴勒斯坦的青年。想到前天以色列警察為了追捕通緝犯,突襲約旦河西岸,導致四人死亡多人受傷。想到前天加薩走廊巴勒斯坦人派系內鬨導致六人死亡。很難想像這些衝突離你如此靠近,但你仍可以享受城市裡頭的夜生活,或許吧,人總得找自己生存的方法。這裡的美麗正如這裡的情勢一樣,複雜異常。你可以提一百個有充分理由的質問,但卻沒有答案。兩個心裡受到傷害的民族,為了宗教不願放下身段。聖城可能也只是虛名,那只是權力的神聖,只是人類本性的註解。在這裡,宗教超越一切,無可改變的經典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我們所捍衛的,究竟是天使還是魔鬼?或許天文學家比較豁達,畢竟人類這可笑的一幕在正個宇宙歷史中,也只是須臾剎那。只是這一瞬間,你笑不笑的出來。
延伸閱讀;wiki 耶路撒冷 馬撒達, SPIEGEL SPECIAL NO. 9/2006 (The Power Of Faith – How Religion Impacts Our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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