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緣滅]

這週柏林電音文化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以後來柏林狂歡時,可以說是來參觀世遺,去電音club就說去傳藝中心。最近入手的新咖啡機奶泡打得比較好,覺得可以好好來練習拉花。結果拉洋蔥沒人比得過我唉。

林夕有首《愛不愛你都一樣》,每次旅行都在耳邊放著。一直很愛它小提琴配樂跟火車奔馳的節奏。

看過的風雪輪迴著飛翔,愛過的人卻不斷成長,
我還一直想像一直想看,我們擁抱過後的模樣。
去過的地方都好像天堂,忘記了哪裡是下一站,
過去既然難忘就不要忘,讓它變成永遠的錄像。

近讀大平一枝的《紙さまの話》(中文版為《紙神》),裡頭有各種關於紙的故事。其中提到攝影師飯田安國旅行時都會帶著拍立得相機,即拍即寫。有次他在維也納小酒館碰見了心情不佳的導演女助理,拍了照片後便請她題字。她毫不猶豫地寫下 Live fast. Love hard. Die young. 煙花燦爛最難。

今年重讀張愛玲,剛讀完她的首部長篇小說《半生緣》,很喜歡月光下的那段:

兩人一個面朝外,一個面朝裡,都靠在欄杆上。今天晚上有月亮,稍帶長圓形的,像一顆白淨的蓮子似的月亮,四周白濛濛的發出一圈光霧。人站在陽臺上,在電燈影裡,是看不見月色的,只看見曼楨露在外面的一大截子手臂浴在月光中,似乎特別的白。

嘴上說陪對方散步到工作的地方,快到時卻又說「那麼再往回走兩步」,於是真的又一起往回走。祖師奶奶寫起柔情來每幕都像電影橋段,好厲害。轉身就是答應,畫面感十足。「他所愛的人也愛他,想必也是極普通的事情,但是對於身當其境的人,卻好像是千載難逢的巧合。」

《半生緣》結局裡最幸福的人大概就是沈太太了:

沈太太死了丈夫,心境倒開展了許多。寡居的生活她原是很習慣的,過去她是因為丈夫被別人霸佔去而守活寡,所以心裡總有這樣一口氣咽不下,不像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守寡了,而且丈夫簡直可以說是死在她的懷抱中,蓋棺論定,現在誰也沒法把他搶走了。這使她心裡覺得非常安定而舒泰。

張愛玲七十年前在《亦報》上連載時稱《十八春》,後來又改名《惘然記》,最後皇冠出單行本則成了《半生緣》。我還是喜歡惘然的名字,此情可待成追憶。「世鈞,我們回不去了」的名言就是出自《半生緣》,不要以為這是愛情故事,它其實是恐怖鬼故事。

是她說的,他們回不去了。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今天老是那麼迷惘,他是跟時間在掙扎。從前最後一次見面,至少是突如其來的,沒有訣別。今天從這裡走出去,卻是永別了,清清楚楚,就跟死了的一樣。

週期彗星12P/Pons–Brooks在三月底四月初即將進入最亮最適合觀測的時候,日落後在西方的地平面木星的右下角,沒有光害肉眼可見。七十年前它回來時是1954,那年李安、林青霞、安倍晉三、Angela Merkel出生,海明威跟波恩拿了諾貝爾獎。金門發生九三砲戰。那年Matisse、Robert Capa、Alan Turing去世。七十年不是半生,是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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