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街上]

港片新難兄難弟裡,梁朝偉陰錯陽差回到過去與自己老爸梁家輝成了好友,在那條嬉笑怒罵的春風街上展示了人情冷暖。我覺得我童年裡也有這麼一條街,只是更深刻瘋狂,更多底層的真實。小學時,我姐的同班同學有一個小混混叫魏宏達,父母在路口賣粽子生意很好,他有事沒事就喜歡欺負我,例如在小巷子口堵我言語恐嚇之類的,倒是沒敢什麼肢體暴力,因為我會去跟我姐告狀,他似乎挺怕我姐的。於是每回遠遠看到他,我總拔腿便跑,他要是看到我跑,就會去把我追回來,樂此不彼屢試不爽。小學畢業後就很少聽到他的消息,後來才知道他二十幾歲時因為吸毒過量走了。

我小學時就是一個煩人的過動小孩,特別調皮愛講話,每個老師都恨得牙癢癢。我記得有一次捉弄我們班的好學生,在大家面前把他的褲子脫下來(死小孩的邏輯不要問我)。但之後不知道為何,我們還成為還不錯的朋友。他有次帶我去他家,記得是很漂亮的公寓,他奶奶還煮了湯圓給我們吃,薑糖口味,我那時好恨薑但還是吃完了。他跟我說了好多事,但我整個沒放在心上。那個時代,所有老師都不希望壞學生與好學生走太近,於是我們漸行漸遠,換班之後就失去聯絡。國三時又再度同班,他父親是台大醫院醫生,他最後也是全國第一高分上了建中。我從前總是認為,一個人的人生似乎是很殘酷地早早定下了。離開小學中學後,身邊朋友的多樣性急劇下降,除了當兵短短那兩年,自此同溫至死。

國中時,有一陣子常翹補習班的課,跟同學跑去萬年冰宮溜冰,昏暗的燈光震耳的舞曲,享受溜冰時幾乎像飛翔的快感,無法自拔。那時補習班的一個男生看上了我同學,想要跟她交往。他找上我希望我居中牽線,我還腦子有貓餅地答應了,但問題是我同學對他根本沒興趣。於是我們照樣一起去溜冰,直接忘了對他的承諾。那個男生覺得我搶了他女友,找了小混混放學堵我,警告我離她遠一點,讓我覺得超荒謬。要是放在今日,我大概就會插著腰破口老娘還他媽還缺男人勒給他嗆回去。

每次想到年少的事,總想起春風街。當別人在吃麥當勞在才藝班時,我則是在拆毀的北淡鐵路工地裡玩捉迷藏;當別人迷戀於湯姆克魯斯布魯克雪德絲時,我則是在廚房裡洗著碗聽著老爸音響裡一遍又一遍的台語那卡西。我現在還是覺得人的ㄧ生是殘酷地早早就被決定了,只是我們不願面對。從哪裡出來的,終究要回到那裡,所以我們掙扎著想要改變,經歷一遍又一遍愛恨交雜的輪迴。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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